第十二章.鹰无道的决断
舞裙市的夜晚慢慢的寂静了，漆黑的天幕降下，黑夜中的飞鸟咕咕地叫着，宋神剑道馆内的小屋子里燃着幽幽的灯火，摇曳的烛光里映着的是宋君姣好的脸庞。
黑衣的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穿着巫女服女孩子的旁边，他的双眼盯着那女孩的脸看，始终移不开目光，漆黑的瞳子中带着别样的情感。
那不是爱慕，不是亲近，也不是敬畏。
“小鹰，咱家方才说过的惩罚你想如何？咱家答应了客人。”
“属下愿受差遣，绝无怨言。”鹰无道双手抱拳。
宋君居高临下看着他，她的身高并没有男子高，可是她确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，“既然这样，该怎么做你知道吧？不用咱家多说？”
“鹰无道自愿受罚，绝无怨言，我于此立誓，此罚为个人心甘情愿，绝无逼迫。鹰无道自知犯错，以此明志。为自己，为宋神馆，为馆主。”
鹰无道拔出腰间的短刀，用白布捆住右手手掌，“以此刀贯穿掌心，偿吾之过错。”
竟然要用短刀刺穿手掌！若换作文浩绝对不敢，他连刀尖都不想碰。
鹰无道左手持短刀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眼角抽搐右手青筋直冒，清秀的脸变得面目狰狞。忽然的他下刀了，额头上全是汗。
“停。”本来短刀是要直接穿刺鹰无道手掌的，可是这时有一只手拦住了它，那是宋君的右手，若要穿刺鹰无道的手这把刀定会划伤宋君，正因如此鹰无道没能下刀。
“小鹰，要表忠心不必这样的，咱家没什么惩罚，这周你来守夜吧。”宋君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。
“可是，属下让馆主难堪，让馆主失望了。”
“没什么的，小鹰你做得很对，这不是你的过错，咱家不怪你。”宋君说着坐下来，比划了一个手势，黑暗中的人影递上茶杯。
“小鹰，你是不是觉得咱家做得不妥？为了一个客人来惩罚自己的门生？”宋君抿了一口茶。
鹰无道淡淡地回答：“馆主做的事，属下不好多问。”
“坐下说话。”
鹰无道坐下身来，与宋君面对面，他的坐姿笔挺，即使是坐着也有一种正在站立的感觉。他是个清秀的少年，可是若不看脸却像是个老练的武士。
“小鹰，你也跟了咱家很多年了，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你最明白咱家的意思，平日里咱家也不直呼你的名字，你知道咱家现在为什么这么做吗？”
“馆主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或许不满咱家将纵横切送出去吧？咱家想听你的真话，要心里话，咱家不生气。”
鹰无道理了理黑色的西服，他看着宋君的双眼，良久不说话。
“咱家一直以为小鹰你是理解咱家的，为何会这样呢？咱家看走眼了？”宋君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了身后的木柜，“你看了咱家的举动，应该知道什么要发生了吧？”
“可是，馆主恕属下直言，神雨落只是个孩子，剑术的造诣的确了得，但毕竟年轻，馆主不必为了那个没有结果的决斗就献出纵横切。”
宋君只是微微笑了笑，像是嘲讽，却又带着甜甜的意味，她顺手摘取一张纸放在火烛之上，“咱家看见了很多东西，她的眼睛中带着很多人所没有的火苗，那是一颗种子。总有一天那颗种子发芽，燃烧，于是……燃尽一切。”
纸张在火光中卷曲燃烧，化作灰烬飘散。
“每一把刀都有它的主人，纵横切的命运在它的手里，不在咱家这里，它只是选中了神雨落，仅此而已。”
“属下愚钝，不能明白。”
“是否明白并无所谓，记住便是。”宋君从柜中取出一个长条的方木盒子，带着淡淡檀香的红木泛着古老的气息，精致朴素的花纹透着别样的古典美。
“这三途渡你拿去，时至今日也该给你了。”
木盒打开，在幽暗的烛火下竟然有着诡异的蓝色光华，那是火苗一般跳跃的光斑，每一次跃动都带着灵性。蓝色刀柄的刀刃静静地沉睡，透着蓝光的刃口映着跳动的火烛。这把刀和之前赠给神雨落的纵横切是同样的构造，除去颜色连外观都是一样的。可是这把刀却丝毫没有戾气，它像是一块冰，冷却周遭的空气，力量藏在心里爆发出来却如同狂潮。
“属下想，这恐怕不大好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三途渡只有馆主才有资格持有，属下不敢。”
宋君坐下来，将红木盒放在身前，右手轻抚着刀刃，嘴中喃喃着，“小鹰啊，当初你们跟着咱家的时候咱家便说过，总有一天馆主这个位子是你们的。咱家是被诅咒的人，力量的代价是生命。纵然咱家能破万军，但是那又能如何呢？”
宋君只是说着，嘴中的呢喃像是耳语，一字一句刻到小鹰耳中仿佛千钧重，而她的语气却丝毫没有波澜，像是在谈着平常的家事。
“现在文浩来了，神雨落也来了，一共只有七个人，有两个来到了咱家的面前，这代表这什么呢？小鹰你回答我。”
鹰无道不说话，寂静中有着什么在荡漾，荡漾起来激起波澜。
宋君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横纵切，“这代表……该来的日子终究来了，这是命，挡不住。”
“馆主……”
“不过咱家不怕，有小鹰在咱家怕什么呢？小鹰说过要保护好咱家的对吧？可是咱家不能勉强小鹰，若你怕了，不想做了，随时可以离开。”
明明说着这么露骨的话语，宋君的眼眸却像是带着水滴，温柔得像是姐姐照顾弟弟，温柔得就像是鹰无道和她初见的那个晚上，那双透彻的宝石。
烛火仍在燃烧，宋君的右手持刀柄，左手抚刀刃，她看着鹰无道的双眼。
鹰无道双膝着地，忽的将前额砸在地板上，他歇斯底里地吼着，“属下必誓死跟随！”
“不必要那么严肃，咱家说说罢了。”宋君随意似的站起身来，刀尖抵着鹰无道的眉心，“今日起，原宋神剑道馆主退位，新人馆主即为你，鹰无道，可否接受？”
她的身上突然燃起气焰来，明明只是个女孩，却带着古奥森严的气场，俨然一代宗师！
“必不负馆主所望。”鹰无道垂首，双手举于额前。
“咱家今日承认，你，鹰无道，即为现任馆主！”
这是宋神馆移交馆主的仪式，这个仪式意味着鹰无道将接下馆主之位。鹰无道欲接下那把泛着蓝光的刀，可是宋君却没有放下手。
“馆主你这是？”
“你才是馆主，不要这样称呼咱家了，还是叫咱家宋姐吧。”宋君淡淡地说着。
“楼上的你也听见了，方才咱家已经移交了馆主的位置，所以请不要将宋神剑道馆牵扯进来。”
本应空无一人的天花板之上“咔咔”地响了两声。
“你忌惮咱家，所以不敢动手，现在咱家告诉你，不要出现在这里了，宋神馆不欢迎你。”她忽的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气势，樱唇蠕动中只吐出了一个字，“滚！”
天花板上没有动静，宋君像是对着空气说话。可是那空气却渗透出冰冷的气息，令人联想到黑色，那种黑色无穷无尽，透过墙壁直逼内心。
宋君倒是不在意，她将横纵切递给鹰无道，“小鹰，成为馆主之前，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，咱家当初许诺你生命，从今天开始，咱家再许诺你一个权力。”
那把蓝柄的刀被交至了鹰无道的手中。鹰无道像是惦着千斤坠那样提着那把刀。宋君将馆主之位交给了他，可是这也是一种禁锢，权力的同时也带来了枷锁。
“听好，有人擅闯了咱家的剑道馆，这个清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鹰无道沿着楼梯登上屋顶，夏日夜晚却迎来了割面的寒风，月光洒在剑道馆的屋顶上，月下是漆黑如墨的人影。
“阁下，我们馆主请你离开。”鹰无道看着那黑影，毫无畏惧。
那黑影没有动，它像是一团雾，身上带着飘渺的黑色气流，仿佛是融在墨画中。
“凡人也敢来？”黑影问。
“我的确是凡人，可是馆主之命，我绝不违背。”
“为了那种虚伪的女人卖命，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呢，今天晚上要不要祭你的狗血呢？”黑影说着，漆黑飘动的身影突然间凝聚了起来，一双红色的眸子猛的张开，像是地狱深处恶鬼抬头，吐息之间尽是肃杀。
无数形同黑雾的身影在屋顶上凝聚，转瞬之间天台上布满了黑影，那些黑影的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，面具之上勾勒出诡异的笑容。
“你这条狗，我收下了。”为首的黑影轻轻招手，随即脚下一蹬，消失在了黑暗中，他是一泼墨水，现在他被水流洗得干干净净。
明月之下，鹰无道手持三途渡，迎面而来的黑影军团铺天盖地，要遮蔽那明月。
“即使我只是馆主座前的狗，那也只是她的狗。我也要为她，打下这片天！”鹰无道低沉着声音念叨了一句，提刀上前，刀刃上仿佛燃着火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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